第二章玩笑
敏是我的初恋,如果单纯用性关系发生与否来划定恋爱界限的话。她是我的
第一个女人,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来说也许过于早了些,透过她我得以窥见
生命欲望的秘密,我就像飞蛾看见炫目的灯火那样,不顾一切展翅义无返顾地扑
了进去。我的下体犹如一把钥匙,插进她的锁道,把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,我的
生命中的某扇新鲜的大门从此被开啓,我进入了全新的未知的世界。
我认识她完全是一个无厘头式的偶然,不像现在追求一个女孩子那样大费周
章,又是送花又是请吃饭,经曆了不停地试探,迂回曲折才能成功。一切就因爲
我对陌生人开了一句陌生的玩笑。我后来慢慢地回想起所有的这一切,都不知道
自己当时爲什么要说那些话,爲什么要那样说,爲什么要那样做,彷佛生命中某
时某刻遇见某个人是注定的,生命的台词和情节早已设定好了。这也是我现在深
信某些看似并不可信的神秘的事物的根源之一。在一个薄雾冥冥的星期天的清晨,
东方将曙,秋季的天空变得格外的高远干淨,东方泛着让人振奋的鱼肚白的顔色。
我买了葱油饼埋头一路走一路吃,拐进了回小屋的巷子,全然没有注意到前
面走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孩。我一抬头就看见了前方的她,离我不过四五步远,
一头齐肩的黑发,飘逸而柔软,随着她轻盈的脚步在秋天晴朗的晨风裏飞舞,纤
腰盈握,臀部浑圆挺翘,双腿丰腴秀长——这是一个已经发育成熟的女孩子。
她一直频频地回头,但是没有看见我,她转头是低头看她自己的屁股,我很
好奇,忍不住说了句:「嗨,屁股上有朵花呀?」。她不是我熟识的朋友,即便
是很熟悉的朋友我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,我也不是一个轻浮的善于言辞的人,自
小到大我都是一个积极向上一本正经的孩子,多年以后我想起这句开场白的时候,
仍然惊讶不已,我爲什么知道她不会嗔怒于陌生的男孩轻佻的话语?隻有一个唯
一的解释,如我所说,这是生命中被设定的台词之一,信手拈来,随口而出,没
有来由。
她像隻受了惊的兔子,抬起秀丽的面庞,飞快地看了我一眼,面颊绯红。
她怔怔地笑了,突然很惊讶地说:「呀,我认识你,你是老中学高三的的第
一名,叫向……」,她一时想不起我的名字来。
我有点受宠若惊,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,这也许是我常有的习惯,也可能
是所有人年少时常见的通病。我知道我是第一名,我还知道当地有些人把我们那
座小屋叫做「状元楼」,这是相当夸张的,但是我很少听到从别人的嘴裏说出来,
而且是从如此美丽的女孩的嘴裏说出来的,我想我当时的脸上呈现了青涩的得意
的羞怯。我没有去问她是怎么知道我的,那样显得太不低调了,,不是我惯有的
风格。我接着她的话说:「向非,什么第一名哦,我隻是运气比较好点而已。」
这是爸爸面对别人对我的赞扬时常说的一句话,爸爸是最了解我的人,他说的也
许是实话,不过我觉得这句话挺好的,就记住了,却不知在这时排上了用场。
她咯咯地笑了,说:「我还以爲第一名是个书呆子,愣头愣脑的模样,瘦弱
的身体,没想到是这么个英俊的帅哥哩。」这句话让我脸有点烫,我并不自恋,
但是很多人都这样说过,有时候连妈妈也会这样说。
她说她要去菜地裏摘菜,刚好我们顺路,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往
前走,从交谈中我知道她的名字叫敏,新中学高三的,同级生让我们彼此的距离
拉进了好多,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尴尬了。从小到大,不管男生女生,我都从来没
有发现一个如她这般亲近可人的,像是见了故人一般亲近。
她的声音很好听,说话时露出洁白细密的牙齿,笑起来的时候大眼睛向上弯
成一线,长厂的睫毛也跟着微妙地律动,双眼皮。她那天穿着白色棉质的长裤,
上身也是白色小坎肩,裏面穿一件澹青色的线衫。脸蛋儿没有化妆,光润洁白得
没有一点瑕疵,鹅蛋脸,下巴圆润,眼睛很大很有神,笑起来细细的眉毛生动地
玩起来,很是迷人,我多想和她一直说着话,可是我到了住处了,我要走到院子
裏去的时候不得不跟他跟她道别。
她说:「你就住这裏啊?我家菜地就在前面不远,房东我也知道,他是我表
姥爷哩。」
我说:「你表姥爷就我一个房客,有时间你可以来找我玩呀,我很多时间都
在。」
她欢快地笑了,问我:「我可以带着作业来问你数学题吗?我的数学好差的,
老是考不及格。」
今天我也说不出的开心,我也笑了:「当然可以了,你来了你就在院子裏面
叫我,我听得到。」
因爲阁楼上有个木格小窗,从那裏可以看到院子裏面。她点了点头,像隻小
鸟那样跑开了,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滴着露珠的树叶,追逐着她轻盈的脚步转
过弯不见了。看着她在我眼前消失,我不知爲什么莫名其妙地有点怅然。我拿着
没吃完的油葱饼,爬上院子的土牆,坐在牆上享受着秋日裏暖暖的阳光,这是我
星期天早上常有的习惯。但是今天不太一样,我的心裏满是期待,我的目光远远
地瞅着她消失的路口,期待着我的小鸟再次出现。阳光洒满院子的时候,敏终于
出现了。她远远地向我挥手,我也站到土牆上向她挥手。她走到跟前,抬起头看
着牆上的我,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,在阳光下细微地闪着光,她说:「你有空
吗?我吃完早饭过来找你。」我说:「你快点来,我在这裏等你。」我搬到这裏
来之后,除了上课下课,偶尔有从家乡一起过来小伙伴过来陪我玩之外,时常一
个人,我有点着急,太需要朋友了。
我在土牆上等了很久,她还没有来,我耷拉着有点疲惫的脑袋,看看天空又
看看河道,太阳慢慢地移向澄淨瓦蓝的天中央,远处的河道裏升起蜿蜒轻盈的白
雾又散开去,由浓密而稀薄,越来越澹。我终于等不住了,秋日的太阳把我的头
晒得昏昏的,像喝醉了酒,我从土牆上跳到院子裏,摔了一屁股,爬起来揉着屁
股走到阁楼上,倒在床上睡觉去了。
正睡得香的时候,迷迷煳煳中听见有人在轻轻地叫我的名字,那声音甜甜的,
轻柔得像阵风,我还以爲是在梦裏。我睁开眼,屋外的梨树上秋蝉在不知疲倦地
聒噪,鸣唱着夏日的挽歌。我从窗口循声看出去,正看到她抱着一迭书站在庭院
的老梨树下,微风撩起她的发丝,拂过她娟秀的脸庞。
由于初睡乍醒,我感到头有点痛,踉踉跄跄走下楼去给她开门。她走上楼来,
屋子裏弥漫着澹澹的香味,彷佛栀子花的味道。她把书放在我写作业的方桌上,
四下打量着我的小窝,歎气地说:「好好的一个地方,怎么不懂得收拾一下呢?」
我窘迫地笑了,我觉得已经很干淨了。说完她就像个老朋友一样帮我整理起
房间来,又是整理书本,又是整理床铺,就像是在她家裏一样。这突如其来的举
动让我有点猝不及防,一脸窘然地站在一边,不知道做什么说什么才好。她回头
看了看我,笑了:「愣着干什么呢,去把扫帚和垃圾箩拿上来!」彷佛我是她的
仆人一般命令我,可是我莫名其妙地很开心,飞快地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务,还主
动地打起下手来,彷佛她才是小窝的主人,而我隻是来访的客人一样。
我搬进来的时候这个阁楼已经废弃了好久,也没怎么打扫干淨,我们花了好
长的时间才完成打扫,而我们也已经忙得满头大汗了,她的秀发都弄乱了,交错
纵横地贴在额头上。阁楼变得焕然一新,书本整整齐齐的放在方桌上,被子也整
整齐齐的,洗过的地闆散发着榉木腐烂老朽的香味,溷杂着飘在空去中的微尘的
味道,阁楼也变得格外地宽敞了,变得格外地亮堂了。我突然发现我还是喜欢干
淨的,如果和之前相比较的话。
我和她走到院子裏面去洗脸洗手,也好让阁楼自个儿清静一下,到了院子裏
才知道已经日薄西山了。我突然想起她是来让我辅导她做作业的,我就问她:
「我们休息会儿去做作业吧?」她伸着懒腰说:「都忙活得累了,满身尘土,要
不我们去河裏洗澡吧?」我还不知道这裏除了澡堂在哪裏洗澡呢,她跟我说河边
有温泉,天然的温泉不用收费的。我们带上香皂盒浴巾,朝河边的温泉走去。太
阳已经西下,掀起了漫天的晚霞,我们就在金碧辉煌的霞光裏走着笑着。经过昨
晚偷窥小寡妇的香豔,我已经初知人事,但是不知道爲什么,和敏在一起完全没
有了那种邪念,她约我的时候就像小伙伴约我上山放牛那样自然,我隻想和她在
一起时间长点,隻想看着她说话,看着她的眉眼,看着她的笑。
其实河边也不远,大约也就二十分锺时间。到了河边,远远看见河岸两边升
起一团团白白的暖雾。河边的温泉很多,零零星星地散布在河岸两边,我们那裏
也有的。已经有人洗澡了,传来男男女女的嬉闹声。我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,她
让我赤脚走到河水裏,打开河水的一个缺口,让河水灌进来,调好水温,我开始
脱衣服,回头一瞥,她蹲在河边的石头上没有动静,我叫她快点,她咯咯地笑了:
「你倒想得美,我不和你一块洗,你先洗好了,我再洗。」我才突然意识到,我
们不是哥们儿,她和我不一样,她是个女孩。想到这裏,脸一阵阵发烫,提着裤
子不敢往下脱了。她看着我的窘样,哈哈大笑起来:「大男生还怕吃亏了?」我
还是没这个勇气,我做了个鬼脸:「你转过身去,我下水了你再转过来。」她哼
了一声:「我蒙着脸还不行吗?」说完把双手捂住眼,我飞快地脱下裤子和内裤,
跳进水裏她才把手拿开来。我一边洗一边和她聊天,她说她是家裏最小的孩子,
而我却是家裏的长子,她说她学习很认真,就是成绩不好,我说我从小到现在一
直是第一名,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,问我可不可以帮她补课,我求之不得呢,那
样放学后我就不用一个人孤单了,我也想和她待在一起。我说我其实我并不是很
聪明的人,我隻是勤奋而已,起得早睡得晚,作业做完才休息。
我冲洗干淨身上的香皂准备出来了,我叫她转过身去,她很听话地转过身去
了。我正在浴塘边用毛巾擦干身子的时候,她突然转过身来,大叫一声:「穿好
了没有?」吓得我转身又跳进了浴塘,她哈哈开心地笑了,前仰后合,笑得眼泪
都出来了。在我的一再要求下,她才转过身去让我穿好衣服。
这回轮到她下去洗了,我跑到她的位置,打算在她脱衣服的时候蒙着眼或者
转过身去,可是她不干,非要我往前一直走,走到她满意的距离才让我停下来。
这时已经薄暮冥冥了,东方天际的那颗啓明星开始若隐若现,蠢蠢欲动地要
挂上天幕。我回头朝她那个方向望去,暮色中隻看见一团白花花的影子在动,倏
忽就不见了。我知道她进了浴塘了,大声地问她:「我可以过来了吗?」她尖叫
道:「不可以,你过来干嘛?」我没理会她,径直走过去,谁叫她刚才她还吓唬
过我呢。她一直尖叫着:「不要过来,不要过来……」,声音带点哭腔。我走到
她跟前,在浴塘边上直勾勾的俯视着她,她缩着身子双手抱胸蹲在水裏,湿漉漉
的头发披散在秀美的脸庞上,她小声地说:「你这样我怎么洗啊?」我笑了,我
本来就是吓唬她一下而已,我走到她之前坐过的那个石头上坐下来,转过身去,
浴塘裏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滑过肌肤的声音。我很想转过头去,刚才她双手抱胸
时,我看见了那雪白的被手臂勒得鼓满出来的鼓胀,让我想起了小寡妇那变形扭
曲的东西,心裏砰砰直跳,我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女孩的胴体呢。
可是心裏面有个声音一直告诫着我,在不停地说服我:千万不要打开潘多拉
的的宝盒,裏面住着魔鬼。我很无聊,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物,我
依稀记得我想起了外婆家那个村子,春天到处开着烂漫的桃花;老家后面的山裏
原野上,到处开满迷人的小野花……她柔美的声音再次响起,把我的思绪从遥远
的地方拉了回来——她已经穿戴好了,我还打算在她穿衣服的时候突然转身吓她
呢,谁想到她这么快就穿好了,也有可能是我沉迷于漫无边际的思考太久了,我
常常有这种幻想的习惯,到现在还改不了。
在回来的路上,她神秘兮兮地告诉我:「我看到了你那裏了。」
我说:「哪裏?」她用手指了指我那裏。
我的脸唰地一下烫了,爲了证明她不是开玩笑,我着急地问她:「什么样子?」
她笑了:「我怎么看得清呀,夜色那么浓,不过看起来挺大的。」
我惊讶地说:「挺大?我也看见你的了。」
她摇着头说:「不可能的,你一直背对着我的。」
我装得认真起来,说:「我真的看到了,好白,那裏的毛少少的。」其实我
哪裏看得见嘛,白倒是真的,我在鱼塘边上俯视她的时候看见了,在夜色裏她的
肌肤微微地泛着诱人的银光。
她恼了,追着我打……现在想起来,年少时那些莫名其妙的对话,其实并没
有什么逻辑可言,溷杂不清,东扯西拉。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动机可言,然而其实
上少男少女的欲望的触角已经慢慢地小心翼翼的悄然试探着对方。
到了我住的小屋,我叫她进屋裏去休息会儿。她说不要了,太晚了,叫我上
阁楼上把她带来的书拿下来。我把她的书拿下来给她。临别的时候,她告诉我说
她明天还会来的,我已经答应了给她补课的。那年月我们还没有用手机,无法随
时联系,我能做的隻有焦灼的等待。我清晰地感觉得到内心隐密的骚动,像一隻
潜伏的兽在慢慢醒来。